第186章 呓语(1 / 1)

惯坏她 婀蛾尔厄 1473 字 10小时前

门被拉开了。

江月依旧在那里。

她靠在核桃木衣柜的边缘,后背抵着柜板,瞧上去比以前长大了些,但还是那样爱哭。

柜门被周颂年拉开,光照进来,刺伤了她的眼,眨了两下,又是一滴泪,从她的腮边滑落,砸到他心底。

江月穿着他的衬衫,呆愣愣地抬起头看他,唇角抿得很紧。

“她走了。”

他说。

她不出来,垂眸不再看他。

周颂年忍无可忍,他把她从那块狭小的空间里抱了出来。

江月身上被他常用的特调香氛浸透了,幽深清冷,尾调泛着苦味,是带着点辛辣腻味的冷调龙舌兰。

但她是暖的,香而暖,是扑簌簌的天鹅绒。

“你为什么会找过来?”

她带着哭腔问。

周颂年眼睫微颤,场景竟再次转换。

江月身上的衣物,由他亲手披上的衬衣换做了一身极华贵的洁白婚纱。

周颂年的手在她的膝弯之下。

他将她抱起,手臂能感受到婚纱上点缀着的宝石,如同不慎落入珍珠贝内的沙砾,如同他们的婚姻,是对当事人的一场彻头彻尾的甜蜜折磨。

“因为你在这里。”

周颂年说。

他冷冷地说:“月月,不要这么任性,这是我们的婚礼,你却躲了起来,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江月有时候真的很任性,偏偏又哭得像是在跟他撒娇:“我们不要结婚了,你想找她你就直接去好了,为什么你们闹别扭要拿我当幌子,你们拿我当什么,play的一环吗?”

“你们平等自由尊重的爱情一定要在里面掺杂一点润滑剂么……”

全是借口。

周颂年只听见了一句真话。

江月含着泪,她恨恨地说:“我讨厌你!”

那她就讨厌他好了。

真可怜,她要跟一个厌恶的人生活在一起,直到他腻。

周颂年浅笑,带着几分恶意:“月月,不要做多余的事情,我是很疼爱你,但不代表我不会生气。”

“婚礼会照常进行,你最好表现地好一些,做个听话的乖女孩,让我们彼此都能在这里稍微留下一点体面。”

江月含着泪,她说:“我讨厌你。”

于是他的笑容敛去了,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严酷的神情:

“江月,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跟我说话,你没有这个资格。”

江月便不说话了,她紧闭着眼,整个人湿漉漉的……

她沉在浴缸里。

她沉在浴缸里。

她沉在浴缸里。

水还是温热的,她的裙摆在水里漂浮,墨发如同海藻在水体里纠缠不清,是他半醒不醒的奥菲利亚。

周颂年颤抖着伸出手,他想像以往的每一个梦境一般把她从里面捞出来,他做过这件事,他做得很好,他让她睁开了眼睛……

月月、月月、月月……

水里的江月睁开了眼,红唇一张一合,她说:

“我恨你。”

浴缸里的水渐渐漫了出来,到脚踝,到膝盖,到指尖,再到脖颈……

她说:‘我恨你。’

水没过了头顶。

周颂年没有感觉到窒息,她对他说:“我恨你。”

凭什么?

她有什么资格对他说这句话!

他都没有抱怨过她扰乱了他的人生,他给了她多少好处,他在她这里做了多少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,违背了多少信念准则。

他是上辈子欠了她的?

还是人生太过走运,上天看不过眼,所以把这份罪孽降临到他身边?

他尚且没恨上她这个罪魁祸首,她倒是恨上他了。

凭什么!

周颂年兀自恨着她。

恨不得把她榨成一团黏腻的汁,然后仰颈一饮而尽,他要嚼碎了她,把她吃到肚腹里,藏到肋骨后,锁在心窝里,才能勉强有那么几分安心如意。

四周是一片寂静的海,幽静无光,黑深一片。

“颂年。”

是他的罪孽的声音。

周颂年一听就知道是她,于是急急忙忙去寻,都顾不上再去对她展露愤恨。

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……

月月就是很调皮,总是喜欢在水里,是来自骨子里对母亲,对羊水,对安全的眷恋。

水是生命的源泉,深海却是危险的。

周颂年看到她被困在车窗里,她看见他,嘴唇动了动,又落下了泪,飘在水体里,犹如从贻贝里剜出的珍珠。

她好可怜,拍着车窗,求他:“救救我。”

月月哪里受过什么苦,她连吓唬他都只是拿刀比划比划,自己半点伤没受,刀口倒是划到他身上了。

她为什么又要到水里来,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危险!为什么一旦有向下的道路她就要朝着那边奔去……

周颂年知道原因。

那是他犯下的罪孽。

“月月,别害怕。”

他兀自镇定地说着,使劲去砸那扇关着她的车窗,指尖死死嵌入了车窗的缝隙里,甲盖掀开,模糊的血肉在海中蔓延,延伸出丝丝缕缕的血线。

“别害怕,我带你出来,不哭了,很快我们就回去了……”

是低沉的呓语,周颂年很冷静,指尖翻出来白骨,疼痛钻入心底,但他只死死地盯着她含泪的眼睛。

砰——

沉闷的响声响起。

周颂年看到车窗被敲碎,他的月月消失了。

那台汽车被吊车从海里拖了出来,停在沙滩上,里面空无一人,车窗被击破,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,上面的玻璃碎得参差不齐,很尖锐。

他脑海中似乎浮现她惊恐又疼痛的神情。

周颂年想:‘月月最怕疼了,她是连打针都要纠结半天,抿着唇不敢去看护士的人。’

那么多的碎片,她如果要逃出去,必然是被割伤了。

她会有多疼,多无助,她一定很想来找他,她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,她最后必然是后悔了,不然不会把车窗砸开……

水再次漫过头顶。

周颂年独自一人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,他四处去寻找她的声音,他必须要找到她。

“月月。”

他唤了她一声,四周只传来空荡荡的回音。

像无数个他在寻找她。

月月,月月,月月,他的奥菲莉娅,他的魂,她又飘到哪里去了……

凌晨四点半。

周颂年直挺挺地从床上醒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