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祟的眼睛周围泛着红，五指成爪，如墨的长发厮舞。

“不许不要我。”

它无形的威压正压迫着宋斩秋，和周遭的孤魂野鬼们。

方圆五里的小鬼都纷纷逃窜，周围人眼看不见的黑色的灵体四处乱飞。

宋斩秋觉得胸口窒闷，她看见眼前的阿祟伸出手，手指长出利爪，好像要把她鲜活的心脏掏出来。

她一时动不了，甚至不能伸出手抓住它的小爪子让它冷静。

“系统，你快接管一下我的身体。”

宋斩秋在脑海里发出求救声，系统一直在等，它甚至都没有回话，宋斩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重量忽然消失了，她眼睁睁看着系统控制着她的身体。

然后朝着阿祟扑了过去。

宋斩秋：？

女人不能太主动好吗，系统。

阿祟被突然她扑过来抱住，周身燃起的小火焰一下子就被扑灭了。

它感觉到身前忽然撞进一个软软的很暖和的东西，浑身冰凉的气息一瞬间就消散了。

系统做完这件事就默默退居幕后，留下一个抱着冰柱的宋斩秋不知所措。

阿祟周身的威压消失了，宋斩秋一下子就觉得能喘气了。

阿祟的利爪收回去了，它伸出手，回抱住了她。

它只是下意识的，抱住了这个暖融融的东西。

宋斩秋脑子里的小风扇呼啦呼啦转，她将抱就抱，腆着脸抬起头，把下巴搁在他冷硬的胸膛上：“别担心，我们当然不会分开啊。”

阿祟没有心跳的身体一点也不热，但它的脸突然热了起来。

阿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

它眉眼间的阴云消散，长长的睫毛从仰视的角度看像一把小扇子，扑闪扑闪的。

“真？”

宋斩秋抱住它的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后背，像在哄它：“保真！”

阿祟刚刚甚至没有降好感度。

因为只要它想，它就能把她变成一只小小的鬼，整天都可以和它一起飘来飘去。

宋斩秋感觉再抱下去她都要拉肚子了，阿祟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。

她推了推面前这棵冬日雪松，发现推不动。阿祟只觉得抱着她很舒服，像几百年前它在某片湖边晒过的太阳。

“那个，你先放开我一下。”

宋斩秋拍拍它的后背，阿祟乖乖地放手了，细究它的表情，似乎还有些不舍。

她耐心和它解释：“我是要换个地方住，但你还是可以找我玩啊，对吧？”

“去哪里？”

阿祟终于从那个拥抱里回过神来，它闻言才知道宋斩秋并没有不要它的意思，只是要和它去新的地方玩。

宋斩秋伸出手腕，亮出那缕光泽的墨发：“噔噔，我还有这个，我到时候可以直接喊你啊。”

月亮升起来了，今天满月，天空上没有一丝阴霾。月光照在她身上，宋斩秋的肤色莹白，像月亮上的仙子。

阿祟看着她笑眯眯地展示手腕的头发，突然有一种想把所以头发都割给她的冲动。

它低下头，看着自己蜿蜒在地上的乌发，挑起一缕送到她面前：“送给你……”

像一只笨拙讨好两脚兽的小野猫。

宋斩秋握住他的手：“不用了，我这里还有你的头发呢。”

阿祟亲昵地拿手蹭蹭她的脸，“我也有。”说着举起手，给她看它手上那缕头发。

“等我们去了那里，就可以找到那个道长，让它把你的封印解开。”

阿祟仿佛没听见她说话，她被眼前的一双眼睛蛊惑了，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眉眼。

“想要。”

它见过这世间最耀眼的宝石，最美丽的玉，更别提那些金银阿土之物，没有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一双眼。

宋斩秋眨了眨眼：“想要什么？”

阿祟摇摇头。

它知道，挖下来之后，这双眼睛就会变得浑浊黯淡。它会好好保护她的眼睛的。

……

何知府家的人来得轰轰烈烈，来的人没有一点尊敬，该有的礼数规矩全部从简。

宋斩秋不在意这些，她其实也不懂。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给她塞了些银票，泪眼婆娑地把她送走。

她坐在马车上，颠簸得让她想吐。左右跟着几个小厮丫头，脸上都没什么好脸色。

接这个穷小姐，又累，还没有赏钱拿，谁要想来就有鬼了。

宋斩秋把她们的态度看在眼里，根本不带搭理一下的。

她又不是来和这一群封建余孽宅斗的，何必废那个心思呢。

什么人情世故，她照顾好鬼情就可以了。

外头的艳阳高照，透过偶尔飘起的车帘照进马车里。

她看着手腕上缠绕的青丝，想起还在二十的好感度，欲哭无泪。

慢热的冷鬼，从前戚怀刑这个时候估计四五十了。

马车到了城里，候在路边的轿夫抬了个小小的轿子，她又要坐上轿子，从偏门进何家的大宅子。

管家见了她，挂着狐狸似的笑：“四小姐，等候您多时了。”

“哦，辛苦了。”

宋斩秋撩开轿帘，挤了个笑给他。

管家没见过这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姐，不仅好话不说几句，还分文不给。

他气得吹胡子瞪眼，没好气地让轿夫放她下来：“小姐，请吧。”

宋斩秋一撩帘子下来，半个眼神也没给她。

她知道根本没必要给这群人面子，他们就拣软柿子捏，她给了钱又能怎么样，他们就不会欺负她吗？

况且何家这么急着接她回来，肯定是她对他们有用，一时半会也不敢拿她怎么样。

面前有婆子引路，把她带进小院子里，屋里做了许多眼生的太太，知府大人本人并不屑于出席。

婆子领着她和各个太太请安，她的礼仪并不标准，但姿态不卑不亢，几位太太窃窃私语了几句，又挂着笑容拉过她的手，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打量。

真没成想这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出落的这般好，幸亏她不是府里正经小姐。

“秋姐儿，一路上辛苦了，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

大夫人摸着她的手，却没什么力道。

宋斩秋礼貌地笑了笑：“那太太，我先走了。”

大太太呷了口茶，淡淡点了点头。

宋斩秋颠了一天，一点好心情都没有。

上个任务虽说戚怀刑不好哄，至少生活质量还是有保障的。来这里还要看人眼色，一群成精了的太太小姐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。

她跟着丫鬟到了她的屋子，果然比宋家气派许多，有她原来房间的两个大。

丫鬟们面上恭顺，掩上门宋斩秋就听见她们嘀嘀咕咕的声音。

她默默白了一眼，倒了杯茶给自己解渴。

按理说晚上也要一家人吃顿饭吧，可惜并没有，晚饭的点，厨房给她做了三菜一汤。

她随便对付了两口，洗漱完穿着中衣坐在床沿，鞋子乱甩，盖上锦被准备睡觉。

太累了，她今天才明白舟车劳顿到底是个什么劳顿法。

宋斩秋闭上眼，正要进入甜甜的梦乡。

她想着想着，忽然发现忘了什么事。

……

阿祟飘在小山坡上，它看了看天色，月亮已经快升到头顶了。

它焦躁地四处乱晃，又自己安慰自己。

秋秋肯定不会骗它的。

肯定不会。